如何评价华语电影奇幻冒险片《刺杀小说家》与《超级的我》

三年前,韩延执导的漫改动作冒险电影《动物世界》(2018)将镜头对准封闭邮轮上的生存游戏,在典型的好莱坞叙事下,以脑洞大开、运镜流畅的特效激荡主角的愤怒奇思,展现令人惊艳的商业执行力。如果说,彼时《动物世界》的问世预示著华语电影已逐步具备调度微架空、高概念商业类型的工业实力,那么由路阳执导的奇幻冒险电影《刺杀小说家》(2021)凭借其绚丽的视效与浩瀚的世界观,无疑再度印证:技术将不再是困囿内容发挥的绊脚石,反而有机会成为让想像力驰骋的羽翼,大幅提升故事的可看xin。

《超级的我》电影剧照

与《刺杀小说家》一样游走于现实与虚境的,还有张翀执导、《复仇者联盟》系列导演罗素兄弟监制的《超级的我》(2021)。精巧细密的特效和打斗设计,同样为该片的奇幻属xin拉满了气氛。然而,两部电影作品的票房表现却大相径庭。据传《刺杀小说家》投资成本介于4-5亿人民币(亦有称不低于7亿),在春节档上映,虽然受同期双强作品《唐人街探案3》与《你好,李焕英》压制,票房表现难称得上惊喜,但依然稳步开出累计10.35亿人民币的票房成绩;耗资2亿的《超级的我》于四月初上映,票房走势却一路低迷,终究未能突破千万人民币。究其根本,最终还是回归到对内容的讨论。

探索未知之“异”

倘若将“奇幻”置于与“现实”相对的光谱,我们或能发现,几乎所有奇幻作品都在探索并构建一个相对于熟悉之“我”的未知之“异”。

而《刺杀小说家》与《超级的我》的创新之处正在于,当它们戮力于寻找故事中的“异”时,对于所谓“异域”的建构已不再局限于具象的地理异世界,而跨足到对时间、意识与存在的抽象思索。

《刺杀小说家》电影剧照

在《超级的我》中,没没无闻的小编剧桑瑜(王饰)饱受噩梦侵扰,无法辨清梦境与现实。当虚实两界的模糊流动成了他生活的常态,他也宛如在一夕间获取穿梭于不同时空的金钥匙,拥有开启另一种人生的无限可能。

在这一过程中,也带出了影片的无数抛问:如果意识曾经经验过,是否就证明经验确实存在?如果余有伤痕,是否就揭示梦境实际为真?这当中的诸多暧昧不可解,含混不可知,让故事的奇幻之“异”有了更多读解的空间。

不过,较之《超级的我》仍旧在精神分析框架下玩梦里梦外的翻转,《刺杀小说家》事实上做到了更为庞大且不可思议的三层文本调动:路空文(董子健饰)笔下的小说异世界,关宁(雷佳音饰)的异都梦境,以及李沐(于和伟饰)的新科技统领下的近未来现实。三个世界相互参照,相辅相成,彼此验证,互为因果,也不知到底是谁渗透进了谁的故事。

这不单单只是创作者机关算尽的文本游戏而已,想像力的张狂外延事实上让这些文本成了可以自由生长的有机体,直到最后一刻,都在引领着观众于狂想中肆意飞奔。这跃动着的新鲜脉搏,让人尤为振奋。

寻觅情感起点

细察两部电影的立基点,不约而同都起于写作者的私我困境——在创作瓶颈中的精神无措。这实际上触及了创作的灵xin层面,一方面创作者赤Luo地卸下“灵感”的圣光,以残酷的自我揭露将创作焦虑转嫁到奇幻异想上,并往往借由作者的象征xin死亡来续写故事;另一方面,它也确实带有强烈的作者意识,是最直觉简单的故事切口,但同样容易落入自恋的陷阱中。

《超级的我》剧照

《超级的我》显而易见地选择直接将这样的基点当作人物起点——汲汲渴望成名的桑瑜怀才不遇、穷迫潦倒,直到有一天他化危机为转机,解封梦中取物的秘密能力。但在缺乏对人物的充分共情下,也极易让主角因而变得幼稚自溺。三番两次、千篇一律的取物奇招,初见新奇,很快便后继无力,甚至到了中后段,一度落入年下痴情男追逐女神的爱情片框架中,让人倍感困惑。

相较之下,《刺杀小说家》则并未让这份创作焦虑掌舵故事,反而选择以父爱为书写起点。经历丧女之痛的主角关宁为了找回女儿,锲而不舍地追逐人口贩子,甚至不惜答应屠灵(杨幂饰)的邀约,接下刺杀小说家的荒诞任务。在片中,小说家扮演了牵动故事并串联多文本的关键角色,却一点也不喧宾夺主,而是退居一旁,成为这位父亲的旅程中的搭档与辅助者。第一时间让观众走入故事的,不是对猎奇的窥探之心,而是对亲情的理解与认同。

近两年,以亲情为底蕴的华语电影频出,收获了广泛正向的市场回响。从以群像扮演家庭伦常的《孤味》(2020),到在惊奇穿越与母亲当闺蜜的《你好,李焕英》(2021),又或是聚焦自我与亲情抉择的《我的姐姐》(2021),不论影片诠释深浅,至少过去不被普遍看好的亲情题材如今竟能独挑大梁,可称得上是一大喜事。这既是市场观影渐趋成熟化的标志,也再度揭示,情感内核之于电影,永远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。

《刺杀小说家》剧照

发掘奇幻真义

正是在情感基点上截然不同的选择,让两部电影自此分道扬镳。

作为一部噱头十足的商业大片,《超级的我》固然提炼出了一个引人入胜的高概念假设题——如果人能靠梦境致富,你是否愿意以生命相搏?并最终将故事落于“尚需脚踏实地,莫想一步登天”的警示寓言。然而片中的情节铺排与人物领悟,却也多在料想之中,在意义内蕴上难免落得浅薄。

与之相对的,《刺杀小说家》虽然在节奏上略显冗长,但在人物形象与情境布设上却明显带有强烈的隐喻色彩。

且不说主角群几乎都拥有身在不同文本的分身——一个看似存在又不存在的“我”,片中对妖怪黑甲的形象搭建,更直接冲破了我们对既往妖怪形体的固态想像,甚至以“寄生”的状态与空文的躯体相融,不分你我。人怪共生,异界共存,这无异于是对“所谓‘自我’究竟是否存在”砸下的重重一拳。

而如果说《超级的我》更偏向个人成长面向的道德哲学思考,那么《刺杀小说家》还进一步扩及到了对社会问题的关照。

《刺杀小说家》电影海报

开篇以贩运幼童入题,再遁入奇想虚空,几乎可说是为沉重的社会议题寻到了魔幻刻写的新途。尔后在异世界皇都中侧写狂人暴政与集体狂热,复又是对权力贪婪与人心丑恶作了深刻讽喻。

说到底,或许我们所要探讨的终究还是奇幻电影真正存在的意义。那些天马行空的虚境,不该只是人们逃逸现实的庇护所,又或是创作者自我抒发的出口,而更该被期待具备拆毁常规的蓬勃新意,以及投影现世、回撞现实的生猛力道。

既要立“异”,便需怀有更宽敞的视野与野心。尤是在奇幻冒险片中,当旅途的关卡早有既定套路,如何辟出新径就格外考验创作者的决心与想像力。即便是开展出人意料的《刺杀小说家》,其处处开枝散叶的庞杂情节依旧被挑剔诟病。

当技术天花板一再抬升,庞大的资金投注固然一定程度担保了影片呈现,但也极易流于审美疲劳的炫技轰炸,在在检验电影叙事是否足以承托视觉的华衣。当视效动作的花俏不再能轻易满足观众,回过头来,剧本内容才是影视作品成败的决战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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